若非真心,甘受上天惩罚。”
公叔痤打量着面前这个神色肃然的青年君主。他有一种令人折服的真诚坦然与自信,一句话公私分明,已将大局料理清白。老公叔不禁暗暗赞赏。与秦国罢兵,实际是老公叔多年主张。无奈,秦献公疯子一般连年攻魏,发誓要夺回整个河西;魏国不想打,也得奉陪。在他这个魏国丞相看来,自魏武侯时期吴起统兵对秦作战开始,秦国已经被大大压制,远非魏国威胁了;魏国的真正劲敌,是东方的齐国及南方的楚国;老是被秦国疯战缠住,不能脱身,实在是魏国很头疼的一件事。每与秦国作战,老公叔都不赞同上将军庞涓领兵,深恐庞涓对秦国赶尽杀绝,与秦人血仇越结越深。老秦人剽悍顽强,曾在戎狄部族包围中拼杀几百年而愈加强大,如此族性,绝非轻易能够吞灭;能将秦人压缩到荒凉一隅之地,该当满足了。魏国目标是中原沃土,不是西陲蛮荒。如今老秦公死了,秦国新君主动罢兵休战,岂非天意哉!
“好!老夫信你,休战!”老公叔一时感慨中来。
“只是这疆界,不知秦公如何打算?”老公叔又补一句。
“以石门之战前疆界为定。河西之地,归魏国。”
“秦公不觉吃亏太多?”公叔痤大为惊讶,不禁靠墙坐起。
“二十年后,我会夺回来的。”嬴渠梁一字一板。
“一言为定?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嬴渠梁微笑,“老丞相,该进食了。”
公叔痤豪爽大笑:“然也!吃饱好上路。”
“不急。”嬴渠梁笑道,“老丞相徐徐将息。三日后,秦国派特使护送老丞相回安邑。不言俘获,老丞相是魏王特使。”公叔痤又一次惊讶,不禁挣扎起身道:“秦公,老公叔阅人多矣!以公之气量胸襟,数年之后必大出天下!”嬴渠梁恭敬做礼:“渠梁才疏学浅,不敢当老丞相嘉勉。”公叔痤仰天叹息道:“只可惜,老夫来日无多,不能和英杰并世争雄了!”一阵长笑,昏倒在地。
三日后的清晨,嬴渠梁亲率三百铁骑,护送老公叔的轺车出了函谷关。
函谷关外,老公叔和嬴渠梁殷殷道别,向魏国都城安邑疾驰而去了。
秋霜白露,草木枯黄。嬴渠梁站在函谷关城头,凝望着远去的轺车。那面鲜红的魏字大旗,已经与天边原野融在了一起。他依然伫立在关城山头,任凭寒凉的秋风吹拂着自己,额头直冒冷汗,肩上担子山一般沉重。
如果罢兵成功,这座函谷关,月内就要交割给魏国了。自从秦部族立为诸侯国,函谷关从来是秦人的国命之门。有函谷关在手,秦人就坦然自若。丢失函谷关,秦人就袒露胸口迎着敌人的长矛利剑,举国紧张不安。如此一座函谷关,公父率秦人浴血疆场夺了回来,自己却主动交给了魏国。世族元老能答应吗?朝野国人能答应吗?虽然,嬴渠梁是经过深思熟虑的——唯其如此,才能使秦国休养恢复;才能使魏国不动刀兵而重占河西函谷关,在丰厚利市下放秦国一马;若要原地罢兵,根本不可能,强大的魏国绝不会在秦国濒临崩溃的时刻休战。
然则,朝野国人理会得此等险恶大势吗?
上天啊上天,莫非秦国要灭亡在我嬴渠梁手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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